【逆向思考】

「……希絲蒂亞……希絲蒂亞！」

從渾渾噩噩的夢中被搖醒，希絲蒂亞一睜眼就看見化成人形的愛彌亞坐在一旁，神色焦急。

「唔……愛彌亞……」頭像是被數十斤重的沙包壓著，又沉重又微微地發疼，希絲蒂亞有些無法思考：「……頭……好痛……」

愛彌亞似乎是喃喃念了一段她聽不懂的咒語，雙手間發出微弱的光芒，接著希絲蒂亞只見愛彌亞將手中的光芒往自己的頭上放，沉悶的感覺頓時減少很多。

「妳被拉進了龍之夢。」愛彌亞先是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咕噥了幾句，這才換成大陸通用語解釋：「龍的語言充滿著力量。醜東西妳毫無防備被拉進去了，當然會頭痛。」

愛彌亞對她的稱呼又變回了醜東西。希絲蒂亞注意到方才是愛彌亞莉露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開口辯解：「那頭金龍我認識……以前也夢過。」

而且，她覺得她大概能猜到金龍的真實身分了。即使再遲頓，她都能意識到這個岩窟似乎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一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在這幾天逐漸重獲光明。

「大概是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龍之夢？」愛彌亞眨了眨眼，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低頭思考了一會：「……或者是因為我闖進去讓力量失衡了？唔……糟糕好像真的是這樣……」

躺在地上全身無力，暫時還無法起身的希絲蒂亞不知道她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

神出鬼沒的巫妖薩拉在第二天天亮後再次出現在岩窟裡。這次他倒是換了一身裝扮，也用了法術修飾了面容，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冒險者，腰間甚至還掛著一把劍。

希絲蒂亞幫愛彌亞把岩窟中央的那堆薄薄的金幣和財寶堆到一旁──老實說她覺得自己的功用完全比不上愛彌亞自己用尾巴掃開那些雜物的效率──等到財寶堆被移開，她才發現原來財寶之下的土地刻著一個巨大、繁複的法陣。

愛彌亞端詳著法陣，希絲蒂亞雖然看不懂上面的符文，但也能察覺到這個法陣隱藏著的力量。薩拉站在離法陣邊界十呎外的地方，雙手抱胸饒富趣味地看著她們。

「薩拉，你不要只在一旁看戲。」愛彌亞開口：「來幫我修補法陣。」

「龍族這麼放心，不怕讓一個巫妖學去你們的古老法陣？」

「諒你學了也用不出。」愛彌亞哼了聲，「你如果真要啟動這個法陣，你絕對會先被抽乾魔力變成一堆枯骨。」

薩拉走近法陣，抽出配劍往法陣另一處殘損的地方一站，就開始專心地修補。於此同時愛彌亞也快速地修補了好幾處殘損。希絲蒂亞察覺到每當愛彌亞和薩拉補全一處殘損，法陣透出的力量就加強一分。

「……這個法陣，還在運作？」

希絲蒂亞有些詫異。

「是，運作了好──幾千──年呢。」愛彌亞回話，「只不過偶爾的修補還是要的。」

那該是怎麼樣龐大的力量才足夠啟動並支撐這樣的法陣。

希絲蒂亞蹲下身，不由自主地伸手碰觸法陣的邊界。

「醜東西，妳小心點，不要破壞法陣喔。」

「這就是……龍族？」希絲蒂亞低聲喃喃，撫著地上的刻痕。「愛彌亞，我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妳來羅耶塔帶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愛彌亞莉露沉默著，沒有立即回應。反而是薩拉聽見這話，輕輕地笑了。

※

「莉露，我就說了小公主不僅膽識很大，也很聰明。」修補法陣結束，薩拉收起配劍，「妳就把預言告訴她吧。」

愛彌亞莉露瞪了一眼薩拉，還是龍形的她這麼一眼足夠嚇退數十個冒險者，但顯然這種眼神對巫妖沒有任何作用：「不是預言，是龍之歌。」

「龍之歌不就是龍族的預言嘛。」

「不一樣。」這樣回覆完薩拉，愛彌亞就沒有打算繼續理會他，轉向希絲蒂亞：「妳想從哪裡聽起？」

「我想起來了……我是金龍卡利亞納提安與人類希絲安娜之子。」希絲蒂亞開口：「我應該在很小的時候是知道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一部份的記憶被封鎖了。」

「我該稱呼妳為半身人類的同胞，」愛彌亞低頭直視著她：「金龍的血緣向來有很高的感受力。」

「從鱗片來看，妳應該只有三百多歲吧？南方龍族雖然說還是有部分的獨居者，可是五百歲以下的龍都是得居住在族地的，所以我想妳不屬於南方龍族。」希絲蒂亞抬頭看著黑龍：「岩窟裡的金幣不屬於近三百年內的流通款，大概是六百多年或者更以前的，這代表這裡的財寶不是妳帶來的，更不像素來喜愛掠奪的北方龍族。況且妳在羅耶塔時的舉止也沒有半點侵略性。」

從在窗邊開口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又讓她攀在她的背上，到了岩窟又幾乎不限制她。如果真的是以掠奪為目的，哪個龍會這麼做？

「是。我屬於古代龍族。」愛彌亞開口。「最開始對妳說的不是真話，我向妳道歉。」

「……這裡是古代龍族的重地對吧？」希絲蒂亞想著地上的法陣，說：「我猜妳是守護者一類的。」

「嗯。我是兩百年前接了這個職務。不過古代龍族沒有沉睡的本來就沒有多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愛彌亞的語氣開始變得憤憤：「前一個守護者說要去找龍之歌裡提到的對象，結果去了羅耶塔就陷進了溫柔鄉！我只好在夜空訴說的時間到了，自己走一趟。」

「那，龍之歌是什麼？」

愛彌亞低下頭，閉上雙眼。希絲蒂亞似是有所感應，將前額貼上俯下身的愛彌亞的前額，也閉上自己的雙眼。接著希絲蒂亞聽見一道低沉穩重的嗓音，似近似遠，迴盪在四周。充滿力量的聲音不是人類的語言，但此時的她卻沒來由地能夠聽懂。

『龍之歌　龍之唱

傳唱的故事轉向

千年的封印動盪

平衡破滅就是絕望

半身人類的光芒

來自龍之國的遠方

帶來二擇一的選項

血是甦醒之王

花是眾人埋葬

岩窟的使者須走一趟

假象消失後降臨希望』

她就是龍之歌所提到的半身人類的光芒。

希絲蒂亞睜開眼，看著同樣睜眼的愛彌亞莉露。接著她再一次閉上眼，從額間開始浮現點點光芒，直至光芒覆蓋全身。

「還真是壯觀。」

薩拉發出了十分不合時宜的感嘆，但此時愛彌亞和希絲蒂亞都沒有心思再理會他。希絲蒂亞周身被光芒所環繞，而愛彌亞則是屏氣凝神地看著希絲蒂亞的變化。

假象消失，年輕的金龍睜開翠綠色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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